朱霜霜的心猛地一緊，她一直在軍中，只是跟著大部隊走，分不清方向。但般若才走過一遭卻是清楚的，現在已經過了西門了？難道羽青的計劃有變？

不止是她一個人，那些大將們也發現了不對，紛紛派親兵到主帥帳中詢問。朱霜霜混在人群之中，卻聽到蕭逸之冷漠的聲音：“最近軍情被不斷洩露出去，西城門的內應也被亂黨抓到，所以昨天晚上我故意放出風聲只攻西門，但我們真正內應是在東門之中。”

眾將領們一片恍然大悟之聲，估計也有被騙了不服氣的，但在蕭逸之面前都沒有說什麽，反正攻哪一座門都是攻，少一點損傷是一點，都各自回軍動員不提。只有朱霜霜腦袋嗡地一下，他們四處算計著羽青這一方，卻沒想到他們也會將計就計！現在韋辰得了他們的消息，一定會把大部分的兵力都放在西城門之中。看蕭逸之說得這麽有把握，北門……怕是要大開了！

她三步並做兩步沖回般若的身邊，著急說道：“你快回城！真正的進攻點不是西門而是東門……而且……而且我還不知道這是不是又是陷阱，但一定要讓辰回防！不要讓他管我們的消息，正常的軍事該怎麽布置就怎麽布置，全聽我們的他一定會敗！”

般若也隱隱約約聽到了那些聲音，臉色並不怎麽好看，看朱霜霜急得臉色大變，也不多說，留下一句“保重”就無影無蹤。朱霜霜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開始靜靜地思索對策。

本來有般若在自己的身邊，對蕭逸之下手也不是難事，可是現在般若多半是不會再回來了，只有自己一個人，卻是有些冒險。若水不能去求助，紫黛也見不到面，何況他們的身邊一定有羽青，那裏的危險更甚……

思量半天也沒有結果，朱霜霜狠狠地鄙視了自己一番，暗自下了決心。都到了這個時候，還管什麽安不安全，不讓蕭逸之攻進京城才是關鍵！眼看著集結的陣勢漸漸成了形，她也假裝士兵鉆進了隊伍之中。旁邊的人還好奇地拉她：“你是哪一隊的，怎麽站到這裏了？去找你的隊長去！要是讓我們的隊長知道這裏多人了，又該罵我了。”

朱霜霜放粗了聲音說道：“大哥行行好，現在什麽都看不到，我又和那邊走散了。剛才我問過隊長了，他說我就到這裏，沒關系，等進了城再回去。”

旁邊的人卻是想錯了方向，奸笑道：“你一定是分在先鋒營吧？沒事沒事，我不會向上面說的，你跟著我們一樣，等城門開了再偷偷走進去，誰能註意到誰？沒什麽危險又是大功一件，誰那麽傻去挨刀！”

“就是，多謝大哥。”朱霜霜聽他想得那個周全，卻是暗自寬心，還討好地笑了一笑。主帥當然不會打頭陣，這裏離蕭逸之極近，她的心跳得越來越快，只等蕭逸之一聲令下，就沖到他的身邊，準備下手！

正如她所想，沒過多久，營中號角就沖響，這支大軍再不隱藏自己的身份，一下子點亮了火把，火光直沖天際！

戰爭，開始了。

韋辰站在高高的城墻上，面無表情地掃視著城下鋪天蓋地的大軍。謝羽此時還強撐著跟在他的身後，步子卻顯得有些不穩當。韋辰看著他勉力支撐的樣子，皺了皺眉說道：“你還是回去休息吧。”

謝羽何嘗不知道自己在這裏於事無補，如果真的出事，只會把自己搭進去。但是和韋辰這麽久了，他怎麽也不肯退後，只是堅定地搖了搖頭。韋辰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苦笑了一聲，也只得由他。

此時他身旁站著的是朱如冬，般若裝成他的貼身侍衛，與謝羽正站在一起。本來韋辰就沒有輕視羽青，雖然收到了般若的第一次報信，但朱如冬就先說集中兵力在西門不妥，更不是羽青的作風，強力要求把城門都牢牢派兵守住。京城的城區範圍並不大，如果哪一處出了問題，報信過來再調兵也不是來不及，只是不能讓城門在第一時間失守。

所以當般若第二次風風火火地闖到宮裏的時候，韋辰只是一聲令下，大部分的兵力就集中到了羽青這一處。原來羽青安插的人手確實中用，居然在幾次大清洗後都留了下來，但再多的人也敵不住韋辰的官威，一聲令下之後，那些官兵就把城門司所有的人都扣了起來，不管是不是奸細，都再起不了一絲作用。羽青的人剛到這裏想要入城，禁軍就牢牢地封住了城門，雙方頓成僵持之勢！

看到敵軍不可能長驅直入，韋辰才緩了口氣，對般若問道：“還打探到什麽線索？霜霜呢？”

其實上一次見面後，般若是許諾了韋辰一定會保證朱霜霜安全的，所以現在看他孤身一個人回來，韋辰也極是著急，只是有朱如冬緊緊地盯著，才沒有表露得太明顯。但朱如冬還是輕輕咳了一聲說道：“皇上，大敵當前。”

“既然這樣。”看韋辰一直都沒有開口，朱如冬不得不越過他說道，“蕭逸之熟知京中布置，又與兵部來往頻繁，不得不防。皇上，這一次的計劃不宜冒險，還是以守勢為主。大軍再過五日就會到京外，咱們只要拖上五日，京城不破，裏外夾攻，羽青就會不戰而敗。”

韋辰卻是不想主守的，為了這一戰，他已經與朱如冬和兵部那些大人們商量了幾天幾夜，意圖速戰速決。皇宮和那些王公大臣們都提前得了信息，家裏不知道儲了多少糧食，可是平民百姓卻不見得有餘糧。如果五天之後羽青就兵敗還好，如果再成僵持的局面，那些百姓可怎麽辦？

這些顧慮朱如冬也不是沒考慮過，但是他卻又有他的道理：“皇上，一將功成萬骨枯，如果這江山都不在了，百姓就更談不上。如果不是蕭逸之領軍也就罷了，他對咱們的兵力配置實在是太熟悉，如果不把他拿下，咱們就不能出奇招。”

說到這一點，韋辰的眉頭卻輕輕地展開了一些，回頭望向般若：“般若，霜霜現在在哪裏？”

“在軍中。”般若看這裏沒有外人，便極輕地實話實說。韋辰淡淡地笑起來，朱如冬卻是眉頭一緊。

“皇上……您難不成想讓……”朱如冬也猜到了幾分韋辰的心思，但是他對朱霜霜的武功了解畢竟不如韋辰，怎麽也沒有想過讓她這個看起來嬌滴滴的女子在形勢百變的亂戰之中對付文武狀元，不免覺得韋辰是異想天開。

韋辰也不多解釋，只是淡淡說道：“太傅就看著吧，咱們就按先前所說，穩妥為主。但朕也有言在先，如果蕭逸之出了什麽意外，朕就要發動了！”

因為朱如冬是太傅，韋辰一直都很謙虛地以學生自稱，此時擡了皇上的名號出來，朱如冬也知道了他的決心，便不再多說。這時城下羽青也接到了封城不得入的消息，大怒之後卻是無法，眼看對方已經有了萬全準備，羽青也冷然一笑，左手握著紫黛冰冷的手指，右手一揮，厲聲喝道：“又不是沒讓你們準備攻城器具，那麽慌亂做什麽？不能走進去，咱們就殺進去！”

羽青的手下卻也都是有過殺場經驗的老將，在她一聲令下之後，齊喝相迎，聲勢極為壯觀。不多之時雲梯就被一架架擡來，還運來了幾輛極沈重的機器，朱霜霜當初與般若圍著看了好久，也不知道那是做什麽的。現在看著眾人在一起搬運巨石上機器，才漸漸看明白，原來那就是傳說中的投石機。上面的機括極是強硬，如果瞄得準，把巨石射上城頭卻也不是難事。

號角聲聲，戰鼓相應，兩方的士氣都漸漸強盛了起來，讓朱霜霜看得心驚。樓上的將士們早備了弓箭，強弓硬弩雨一樣地射下來，前排打頭陣的軍隊就是一片慘叫。但是那些軍人居然死不後退，漸漸用無數死屍為代價，一步一步地接近了城門，開始架梯！

“還楞著幹什麽，上啊！現在退也是死，要真打進去，還有一條生路！”先鋒營之後就輪到朱霜霜所在的大營，眼看著身邊的人都沖了出去，朱霜霜還沒什麽反應，差一點被他們沖倒，還是身邊的那個大哥拉了她一把。朱霜霜身不由己地向前，眼著眼前橫屍處處，手腳卻都冰冷了起來。

她不是沒有見過屍體，也不是沒有殺過人，但這樣的場面，畢竟不同於前世的暗殺。無論是她殺人還是人殺她，雙方都是心甘情願，死得其所，可是現在……現在是為了什麽？為了羽青的報覆，為了韋辰的江山，卻要這些無辜的戰士去送死，朱霜霜的雙眼漸漸變了顏色。

她，不甘。

那位大哥卻是個熱心的人，還以為朱霜霜是在害怕，推了她一把：“小兄弟你要是怕就躲得遠點，別被將軍看到，不然逃兵在戰場上也是個死字！哥哥我先去了，如果有人說你叛逃，你就說我的名字，我給你做證！”

這個時候人已經漸漸散開了，朱霜霜和他的距離也越來越遠。那個大哥看著她的樣子，卻不知道怎麽想起了自己的家裏：“說起來我的兒子也有幾年沒見了，估計也就是你這麽大，不過可比你壯得多。唉，我這一次要是立了軍功，我的兒子就能吃得飽飽的，將來也能做……”

他豪爽的聲音突然止住，朱霜霜想也不想地撲過去，卻還是晚了一步！原來只是這短短一瞬間，他們已經暴露在城頭弓箭手的視線內。朱霜霜的輕功了得，還不至於中箭，但那位大哥卻是當胸正中一箭，臉上還帶著沒收回的笑意，眼神卻已經渙散。

“大哥，大哥！”朱霜霜徒勞地喊著他的名字，想要給他止血，但是那一箭雖然是亂射的流箭，卻是正中心口，哪裏是有藥就救得回來的。她想著自己不過是與他認識了短短幾分鐘，他卻豪氣地幫了她幾次，不由得也紅了眼眶。身邊蕭逸之打馬呼嘯而過，她聽在耳中，明知道是個好機會，卻眼睜睜地放了過去，只是握著大哥的手：“大哥，你還有什麽話，先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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